♘ 2008年前存稿
♘ 百題五之90 ／感謝命題：MAC
艷陽高照。
蟲聲唧唧。
「啊……。」
咚地一聲，黃色小球就這樣穿過眼前，旋轉著擦過臉龐，染上點點嫣紅，似風、似雨、卻又無聲無息。汗水沿著曲線流淌下來，摻了絲絲血色。
「幾次了？」有著墨綠髮色的男孩不免煩躁，伸手揮去了那看了就不順眼的紅色，隱約一陣痛處蔓延開來。
茶色髮的男子邁步至一旁的木製坐椅，從背包裡拿出預備好的碘酒棉花棒，幫後來跟上的男孩上藥。「別急。」
「我……！」被說中心事的男孩無法反駁，開口後竟無法找到任何一句話能夠出口，只好硬生生閉起脣，闔眼靜靜地感受頰上冰涼的觸感。突然一陣柔軟貼上臉頰，男孩反射性地伸手擋住，卻反而被抓住。睜開眼便直接望進一片深邃。
「做什麼！？」惱怒地想掙脫被禁錮的手，對方卻越握越緊。
「很痛？」
「你……！」男孩一時說不出話，撇過頭，「不用你管。」
男孩放棄了掙扎，男子也在此時放開手，再度輕撫上男孩佈滿紅痕的臉頰。像是一種儀式，希望痛處會是他自己來承受，而不是眼前這看似柔弱卻又堅強的男孩。
「……你不急？」微微嘆一口氣以放鬆自己緊繃的心緒，男孩認錯似的垂下眼簾，輕聲問道。
「還好。」男子離開了男孩的視線，把藥品一一收齊。「我相信你們，而且練習過度也不好。」
男孩有些失神。
是啊……為什麼他會那麼急？一直以來網球對他都沒有壓迫感，他只是隨心所欲地打著網球。而這次，他卻急於變強、急於有所前進，他要自己是向前奔馳而不只是邁步而已──……
「越前？繼續嗎？」男子拿了球拍坐在男孩身旁，細視著他的表情。
「嗯。」
當停下揮拍的手以及專注於黃色小球上的思緒，也已是天色微黃之時。夕陽染紅了天際，也染紅了這只有兩人佇立著的網球場。男孩大汗淋漓，看著對邊只出了少許汗的男子大口吸氣。
「……進步了。」男子悠悠說了句，走近木製長椅，拿出乾燥的毛巾拭汗。
「不夠。」呼吸漸趨平穩，男孩也拿出毛巾，而後有些無力地在男子身旁坐下。接過對方遞來的水壺，男孩吸了口水，沒有即刻吞下去。
「本來就沒有終點。」
「我知──」
「所以不要急。」
男孩頓了頓，側頭瞧著男子，隨即笑了出來。
「噗，部長你似乎很緊張啊。」
男子沒有回話，只是愣了愣然後輕聲說：「回家吧。」
已熟悉的景色一一從遠方靠近，再後退成可以重來卻又象徵著過去的光景。或許有些什麼改變，男孩無暇去注意，握著球帶的手也不自覺多用上了幾分力道。
「想什麼？」
「你知道。」
「可以確定的是不可輕敵。」
「呵……」男孩勾起薄脣，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。「不要有個類似乾學長的對手就好了，真是無趣。」
「不也一樣？」
「超越自我嗎，嘖，還差的遠了。」
沒有任何人接話，只剩環境的嘈雜。
夜晚，人不多也不少，走在小小街道上，卻仍不可避免的擦肩碰撞。一棟熟悉的建築物漸漸靠近，男孩蹙眉，緩緩抬起手，輕輕碰了下身旁那男子垂在一旁的手。男子愣了愣，而後揚起一抹極淡的微笑，也沒讓半揚起手的男孩尷尬，不失溫柔地反握住。男孩有些彆扭地假裝沒看見，一臉潮紅卻仍掩飾不了心情。
終究是要分開，站在家門前兩人驀然放了手。男孩開了門，逕自在玄關脫下似禁錮又似保護的鞋子，男子也沒說些什麼，只是在一旁看著。男孩完成手邊的工作，直起腰正準備道別，剛要出口的字卻又全數被塞了回來。不熟悉的感覺帶著熟悉的味道充斥著全身，一瞬間男孩只是愣愣地讓男子如此壓著後腦杓，一點反應也沒有。帶者些許溫熱的氣息撲向臉頰，男孩才發現自己的窘態。
「喂、你……唔嗯……」
男孩伸手輕輕推拒著男子的胸膛，對方卻一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。知道自己的力氣比不過人，只好放棄掙扎，就順便把手往上抬了些，剛好搭在男子肩上。
緊緊相擁終於稍稍分開，男子的左手也轉移陣地，從後腦杓逐漸下降至腰間。
「你這傢伙……」湊上前咬了對方的下脣以示懲戒，男孩再度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，吐了吐舌，轉身就進了屋，連再見也沒說。男子輕撫自己的下脣，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錯，沒有因為男孩沒說聲再見而感到失落或是小小惱怒一下。
「回來了。」
「龍馬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啊？」一旁正在擺餐具的少女一見到剛回家的男孩，有些擔心地問。
「……你看錯了。」先是些許驚訝，而後低著頭便趕緊進了房間。
「龍馬，待會就可以出來吃飯了喔！」
「好啦……」
隨手扔了書包，男孩躺上床，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脣，像隻小貓一般瞇起了眼。側過身子，男孩腦裡充滿著剛剛的事，想揮也揮不去。
「初……吻……」
「咦……」
男孩突然睜大眼睛，震驚地跳起。
「哇！笨蛋部長！」
只覺臉龐更加燥熱，只好做一些不知道是誰跟他說可以舒緩情緒的深呼吸，直到平靜為止。
天啊！他怎麼這麼遲才發現這件事啊？
不、不對，應該是說他為什麼要像個小女生一樣心花怒放啊？
拍了拍臉頰，清脆的聲音連續響了幾下。
越前龍馬，清醒清醒，不可以連這麼一點自尊都賣給了那個笨蛋部長！
再次平躺於床上，男孩努力想轉移目標，卻還是想著剛剛那件事。
其實吻得沒有很深……只是咬嘴唇而已……
不過……味道好濃喔……
「部長獨有的……大海味道……」
一片墨綠散在潔白的枕上，男孩把臉埋進有些涼意的枕頭，想藉此清醒一點。
他突然想到了不停在球場上奔馳的自己。
為什麼會那麼努力，為什麼會那麼拼命……
……為什麼會要自己不只是邁步而是奔馳………
男孩想，或許他已經了解了。
低低笑了開來，本是清脆好聽的笑聲因陷在綿軟的枕頭裡而顯得有些矇矓低沉。
啊啊……原來如此……
所以沒辦法停止追逐、所以不甘落於你後……
這是我，依舊能夠擁有的驕傲。
……不能輸給你的驕傲。
FIN.
人間何世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