♘ 2008年前存稿
♘ 百題五之49
今天是個好天氣。
窗外無邊無際的淺藍，若有似無勾引著窗內人的心思，偶爾劃過幾道灰白，令人更加嚮往。
想飛。
鳥並不自由，生活四處都有危機，但牠可以飛。於是乎，便天真的想像自己是隻鳥，毫無阻礙地飛翔，在那一片藍裡劃下屬於自己的痕跡，即便一閃即逝，至少，飛過。
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你，是否現在我仍會在天空中翱翔？
愣了愣，他知道其實是自己寧願折翼。那人給了他更藍更漂亮更安全的天空，是自己寧願放棄天空，折斷羽毛未豐的雙翼，躲進一個小小鳥籠。
一切都是我的決定……？
移回望著窗外的目光，看向手下那本日記。潔白色頁面鑲著藍邊，一條一條黑線在上頭紛飛，組成了一個一個經後天學習而來的文字，訴說著不為人知的心情與想法。雖然線條是靜止不動的，但只要他拿起筆在上頭揮灑，那瞬間卻有了奔騰的錯覺。
於是，日記成了他的天空，而筆，成為他那被折斷的羽翼。
又飛翔了好一陣子才甘心放下筆，推開那扇純樸的大窗。風從外頭灌進，原本平靜的屋子開始有了些活力與生氣。掛在窗邊那兩只小小風鈴，因風吹拂而翻飛，敲響木頭與金屬極為清脆的旋律，恬靜而動聽。
他喜歡靜的地方。寧靜在他心中已跟那男人畫上等號，所以一個沒有人聲的空間總是讓他以為那人就在身邊，如此安心。
木門打開的聲音雖小，依舊是被敏感的耳朵捕捉到，淡淡笑意在他臉上泛開。
─跟那人生活在一起，聽力不好也很難呢……
悠閒地走到客廳尋找那抹身影，果然是習慣的景象。手塚微微彎身拉鞋帶，而後把鞋子整齊放好，雖然動作依然簡潔有力，但他仍感覺到有那麼一絲絲不同。蹙起眉，邁步上前接過了手塚手上沉重的公事包，小跑步放至臥房裡，再小跑步出來扶著他。
「發生什麼事？」有點擔憂地看著手塚臉上的表情。他所認識的他，就算再累也不曾像今天這樣無力，反常的舉動令他有些許不安。
「……累。」牽起小手走到沙發前，坐下。像是隻小貓被手塚輕輕摟在懷裡，越前只是愣愣地望著眼前人臉上的表情，而後輕輕笑起來。
「……難得。」琥珀大眼微微瞇起，乖巧地縮進寬大的懷抱。「想去哪？」
「就這樣吧。」深邃的眼瞳帶著幾分滿足，似乎以為像這樣擁著越前，一切的疲累就能夠一掃而空。越前沒有再說話，靜靜地感受只屬於他的體溫。風鈴的叮噹聲從臥房裡緩緩飄出，他悄悄抬起頭看著那有些蒼白的臉龐，伸手摘下圓框眼鏡，另一隻手輕輕蓋上看著自己的左眼，而後咯咯笑起來。
「怎麼了？」手塚用右眼看向笑得燦爛的越前，摟著腰的力道又放輕了些。溫熱感不斷從左眼皮傳來，也像是給疲累的心注入了動力。
「沒……」放下手，開始把玩起又小又輕的眼鏡。「……睡吧？」
「嗯。」褐色髪絲覆上越前左肩，卻感被當作枕頭的人一陣騷動。「怎麼？」
「你這樣怎麼睡啊？笨蛋部長。」拉開環在腰際的大手，越前拿著眼境往臥房走去。「到房間睡……」
即使過了這麼久，越前依然用中學時的稱呼，手塚也不甚在意。反正已成了習慣，而改了稱呼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，只是在外人聽來似乎有些弔詭，而當時認識的幾位好友，尤其是天天掛著笑容的那人總說他們真沒意思。
真沒意思……？
揉揉眼角，他決定當作沒聽過這句話。
「部長？」感覺身後人似乎有些遲疑，越前困惑地回過頭，一片墨綠因風輕輕擺盪，琥珀大眼轉了轉，在看見手塚臉上那『沒事』的神情後聳聳肩，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麼，卻又轉回視線，只是淡淡的改口：「…還差的遠呢。」
「……越前。」手塚感到世界一片模糊，幸好他隱約還能看到前方。「……有三天。」
「這樣啊？」推開潔白色半開半掩的門。「我長假還沒放完……」
窗邊的風鈴又開始響著清脆好聽的樂音，喚回越前方才因手塚歸來而移開的視線。風鈴後即是框住一片天空的大窗，因透明玻璃撤離而暢行無阻的風帶進孟秋的涼爽。
那瞬間他以為自己抓到了天空彼端的那浮雲。
FIN.
人間何世 